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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节 (第4/4页)
我不敢再有幻想。” 其妻笑道:“我们在济州之时,日子过得何等清贫?我们不是一样快乐吗?官人如今的俸禄,比济州多了不少,妾心已然十分满足了。如有归隐之意,官人现在就是挂冠而去,妾也是乐意的。” 王维摇摇头道:“现在若去归隐,毕竟有点早了。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回归乡里,因生计困窘竟然向人乞讨,夫人啊,如此傻事,我断然不为。唉,我如今儿女尚幼,家中的兄弟未娶,小妹未嫁,就是这点俸禄尚薄,哪儿敢挂冠而去呢?” 与陶渊明相比,王维觉得羁绊甚多,断不会挂冠而去,而是选择了随俗浮沉,朝廷的这份俸禄还是要挣的。 兵部库部郎中掌军械督造与储存之事,每年须往军械制造之地巡视一回。是年饶州所造军械最多,王维若去饶州巡视,势必经过荆州地面,如此就可探视张九龄一面,且荆州还有孟浩然在那里,仲春三月,王维欣然起行。 往日王维自济州返京后,即劝同样颇有诗名的好友王之涣与高适参加会试,以求仕宦之门,也修书与隐居荆州鹿门山的孟浩然出山。 其实王维与孟浩然此前并未谋面,二人皆以诗知名,由此互相倾慕,他们常常有书信往来,渐成好友。 孟浩然听从了王维的劝告,自荆州动身入长安求仕。奈何时运不济,在长安待了一年有余,其间也拜访过张九龄,还是无功而返。孟浩然是时已四十岁,这次入京求仕得挫,令他返回鹿门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难以缓过劲儿来。其心间有怨怼、有失落,更有愤懑之情。某日月夜之时,孟浩然独立山影之中,他眺望空中的那轮明月,满腔的自怨自艾顿时化为一股幽思,遂对月吟道:“北阙休上书,南山归敝庐。不才明主弃,多病故人疏。白发催年老,青阳逼岁除。永怀愁不寐,松月夜窗虚。” 孟浩然当初求仕情切,然如今宦途渺茫,鬓发已白,可见他的忧虑焦急之情。 该诗名为《岁暮终南山》,此后不久辗转传入京中。孟浩然虽仕途无名,然诗名扬于天下,此诗传入京中后,人们争相吟诵。李隆基某一日看到此诗,读出了孟浩然的弦外之音,就对张九龄说道:“你应当见过此人吧?哼,此人求仕未成,既而自弃,其诗中为何诬朕弃之呢?凡事浅尝辄止,能有何大用呢?” 其时张九龄与皇帝裂隙渐大,他也没有替孟浩然辩驳。王维后来得知皇帝的态度,知道孟浩然今生恐再无机会了。 王维行至荆州府已是傍晚时分,春日的余晖渐渐散去,暮色逐渐加重。王维刚入驿站,赫然看到张九龄与孟浩然正立在那里,他急忙上前见礼。 张九龄微笑着说道:“我们得知摩诘出京的讯息,算着应该这几日到达荆州地面。我与浩然这几日下衙后就直奔这里等候,今日果然接到了。”孟浩然之名后世不详,以字称世。 王维见张九龄脸色平和,神态甚为安详,遂说道:“下官前来参见,哪儿敢让张丞相亲迎?还有浩然兄,鹿门山离此尚有不短距离,劳烦浩然兄相迎,王维心中十分不安。” 张九龄笑道:“想是摩诘不知,浩然如今入我幕府为宾,我们可以朝夕相处了。摩诘不要再出下官之言,我们今后以兄弟相称最好。唉,也不要再提什么丞相,那都是往日故事了。”张九龄迭逢大难,其虽旷达,亦有萧索之意。 王维道:“王维不敢与张丞相互称兄弟,若张丞相不弃,王维今后自称晚生吧。”王维当初会试之时,张九龄时任吏部考功郎中,王维若自称学生,也能说得通,张九龄于是就默认了。 张九龄道:“今日时辰已晚,舍中备有薄酒,我们就回舍下先替摩诘洗尘。我听浩然说过,你对浩然在鹿门山之居处甚有兴趣,待明日再去吧。” 王维拱手道:“谨遵张丞相安排。” 是时暮色愈浓,三人踏着暮色步行至张九龄的居所中。孟浩然这几日为了迎候王维,早将荆州特产的菜肴之料备好交与张九龄夫人打理,又搬来数坛荆州人常饮的“富水”酒,所以他们入座之后酒菜很快搬上案来。 窗外花香阵阵,伴着微风散入窗内,三人久别重逢,有说不出的兴奋溢于心间。张九龄举盏祝道:“记得浩然赠摩诘诗中有‘知音世所稀’之句,我今后与浩然可以长相为伴,却与摩诘天各一方了。然我们就是天各一方,心思依然相通。来,请共饮此盏。”此后你来我往,渐至醺醺然之际。 文人相聚,少不了谈论诗篇。张九龄笑道:“摩诘呀,浩然去岁成章句,你未曾见过吧?” 孟浩然道:“此诗为去岁旧作,我觉得诗句不错,将之献给张丞相。” 此诗题名为《临洞庭湖赠张丞相》,诗中写道:“八月湖水平,涵虚混太清。气蒸云梦泽,波撼岳阳城。欲济无舟楫,端居耻圣明。坐观垂钓者,徒有羡鱼情。” 王维阅罢此诗,不由得赞道:“好诗。浩然兄,诗中‘气蒸云梦泽,波撼岳阳城’二句,实为咏洞庭湖佳句,愚弟以为,古往今来尚无出其右者。” 张九龄也以为然,孟浩然则有些得意。